【文璞】山水不见我,我自去见山水(散文)
一
踏破铁鞋无觅处,我借山水问清音。带着虔诚和希冀,我出发了。
在一堆瓦砾和光滑的柏油路前,我心里咯噔一下,如果我选择柏油路,宽敞明亮,笔直又通向远方。犹豫不决之际,我想起了英语早读中弗罗斯特的诗《未选择的路》,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,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。我的脚步顿时加快,走向那堆废墟,尽管它堆满瓦砾和石块。
我小心翼翼走着,生怕“玷污”了自己哪里似的。那个被拆除的旧房子,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,身上写满千疮百孔,静静地守着那一片故土,不离不弃。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碎石块,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它们也曾经是坚硬的地基,高高托起一堵墙甚至一间房子,人们曾经看到的是窗明几净,漂亮的房子,却忽略了压在最底下的那些小小的石头。我忽然心生敬畏之情,依然小心翼翼,但这次只是怕踩疼了它们,或许人们只看到它们坚强的外表,忽略了那个小小的生命,你瞧,有的已经被碎成一地了。
走着走着,一片花海映入眼帘,我用手使劲揉了一下有点红肿的眼睛,不会是梦境吧!只见格桑花开满废墟,白色的纯洁如玉,一只白蝴蝶飞在上面,我分不清是花还是蝶,只见“蝶恋花”在迎风飞舞。红色的、紫色的、粉色的,我陶醉在花海里,向远望去,白云蓝天做背景,我忍不住咔嚓咔嚓定格这唯美的瞬间,成为永恒。我完全忘却了自我,仿佛也是其中的一朵花——不知名的小花,开在贫瘠的土地上,没有艳丽的色彩,没有奢华的名气,只有一颗倔强的生命在怒放。
蝴蝶飞来飞去,它扇动着薄如蚕丝的羽翼,伸出触角拉着我的手,我似乎变成一只蝶,和她簇拥着、比翼齐飞,一会儿落在草丛里,闻着草尖上的清香;一会儿与蜜蜂撞个满怀,嗅到了它采的蜜,心里甜丝丝的。我发觉脚底被绊了一下,定睛一看,原来是一根草苜蓿,它的根扎得很深很深,我身子已向前倾了,它却纹丝不动,瓦砾护它周全,它为瓦砾遮风挡雨。这大概就是生命的相依相惜吧。
一簇紫色的毛茸茸的花吸引了我,它就是大蓟,不择地而生,适应性极强。绽放时像一团团花絮,果实像白色的棉花,又像抛来的一个绣球,上面伸出一根根黑色的眉毛,如果你不小心触碰它一下,它的孩子像一个个降落伞一样,在空中自由飞翔。一朵一朵丝毛又像炸开的火树银花,绚烂夺目。它的叶子是锯齿形,别看它满身都是刺,却是一剂很好的中药材,甚至还可以当食用的野菜。它在堆积的石块中腰杆挺立地站着,我之所以深深地为它感到震撼,是因为我站在石块上都感觉硌脚。我想,它是怎么立足生根的呢?
二
踏着荆棘满地的小径,闻着一路花香,顶着炎炎烈日,汗水渗透了我的衣衫,我依然步履坚定、执着地要去见山水,像是拜访一位仰慕的隐士、智者一样,成群的蜂蝶是我的引路人。爬到一处红色的亭台楼阁上,我听见了潺潺的水声,顺着水声,我看到山涧的瀑布溅起的水花像一朵朵白莲花在盛开,秋老虎的那股热气一下子清凉下来,我倚着栏杆向下张望,芦苇被水冲刷地手舞足蹈,还不时谦逊地低头弯腰,纤纤玉手放在胸前,婀娜多姿,她的长发披肩,飘逸脱俗,像一位身穿绿色纱衣彬彬有礼的迎宾姑娘。我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,只见一朵白云藏在山的额头上,一棵迎客松树巍峨耸立,我又快速按下了快门,捕捉最美的瞬间。
山上长满了野花。黄灿灿的野菊花,在悬崖峭壁上傲骨凌风。石缝里的酸大窝窝(地方名),肉肉肥肥嫩嫩,不禁摘一个放进嘴里,脆甜酸爽,咀嚼出童年的味道。那面石门自己向我敞开,里面一股凉风袭来,我顿时精气神倍爽。只见石凳上几位老者在对弈,他们个个神采奕奕,有的愁眉紧锁;有的捋着一撮胡须,神态安然;有的屏气凝神,但都不失君子风范。人生何尝不是一场对弈呢?
一座突兀的山峰屹立在我的面前,拔地而起,高耸入云,我在看山,山也在看我,我们就这样久久凝视,我的心中顿生敬畏和仰慕之情。那是怎样的积年累月,沧桑风雨,才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?我轻轻走上前,在他的额头轻吻了一下,我感觉到了炙热的温度。上面一定镌刻了岁月的温度,年轮的印记。我又去轻轻抚摸它沟壑般褶皱如花的皱纹,尽管我想抚平,但又觉得这不就是最美的容颜吗!我不由展开双臂去拥抱它,感受它给予我的无穷力量和宽阔胸怀。它像爷爷一样,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,他还是那么慈祥温和,他与我促膝而坐,倾心相谈。就这样,我们谈过去,说现在,畅想未来,我在滔滔不绝地把压抑已久的话说给他听,激动时热泪盈眶,他仔细聆听,丝毫不敷衍,和颜悦色,他明白了我的困惑,我读懂了他的告诫。清清白白做人,踏踏实实做事。这也是爷爷的口头禅。
不经意间,我与大山攀谈了整整一下午,我的心一下子敞亮了。曾经的迷茫和困惑,变得云淡风轻。是的,有些东西太执着了,就像握紧的流沙,会渐渐流失。脚步太匆匆,忘了归途,蓦然回首处,山回路转,眼前一片光明。
三
夕阳与晚霞像一对孪生姊妹,一起唱响最美夕阳红。映照在湖面上,泛起七彩光芒。天上的云层层叠叠,白色、灰色、紫色渲染了天空,像织女巧手织的锦,锦绣般美丽。一会儿,海天一色,令人韵味无穷。树影倒映水中,白云飘到水里,微波粼粼,泛起涟漪,让人心生荡漾。中间的芦苇荡像一个个手握钢枪的士兵,驻守这片梦里水乡。放眼望去,绿色的田野一望无际,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舞动,一棵大树站成永恒,历经沧桑,像一位麦田的守望者。
远处山峦重叠,绵延起伏,一派青色掩映在朦胧的暮色中,一道灯光隐隐投射在山的那一边,像一座灯塔,照亮我前行的路。我想那一定是故乡的那盏灯,永远为我亮着。
我的心被这山水治愈了,一下子平静了许多。渐渐的,山、水、天一色,让人如临仙境。山的雄伟高大深沉,水的碧波浩渺,天的广阔无垠,我远眺的瞬间感觉自己很渺小,就像山中的一块石头,海里的一滴水、天上的一片云。我与自然已经融为一体。清风拂过发丝,我与清风同在。
不知不觉,一轮明月悄悄爬上云端,水中月,镜中花,虽然虚无飘渺,却给人梦幻般的遐思。月儿看着我,我望着它,好想举杯邀明月。
我们总是用尽力气去找寻、追逐那些自认为价值不菲的宝贵财富,却忽视了清风、明月、山水,这些才是唾手可得的无价之宝。在这里,你不用仰视,也无需低眉折腰,因为它们一直都在,就在你身边,在你眼里,在你脚下,在你心中。
远远的街灯明了,我看到了城市的眼睛,每一栋楼里都有一双眼睛,有渴望,有孤独,有欢乐,也有忧愁。钢筋水泥的冷漠,被一盏盏灯点亮,有了温度,有了人间烟火气息,我爱这山水带来的清音。让我的心有了归处。
四
其实,无论我们身处高楼大厦,还是走进自然山水中,只要心中有爱,眼里有光,脚下有路,永葆那份淡然洒脱,豁达开朗,便是人生值得。
透过暮色,我隐隐看到故乡的笔架山,屹立在东方,因为我的心中永远藏着一座山,一泓水,那便是家乡的山山水水。它们浸润我的心扉,挺拔我的脊梁,让我不屈不挠,脚步不止,路一直在向前延伸,延伸。
看着大自然的美景,我仿佛沉醉不知归路。天上的月亮浩然当空,我走它也走,依依不舍。水一浪接着一浪,拍打着岸,似乎在追赶什么,像我的脚步吗?池塘里蛙鸣蝉噪,一条河通向远方,水里灯光掩映,河边高大的楼,还有暮色中的云彩,倒映在水中,美轮美奂。感觉像水上威尼斯。美景总是让人眷恋,然而我们终将作短暂的告别。它们作为生命的过客,陪你一程,便是人间值得。
想着昨晚熬夜处理社团的事情,圆满完成后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,以至于拾起文学路上的一帧帧回忆,精心守护打造的社团,正如人生,有巅峰也有低谷,一路付出的艰辛,布满血丝的眼睛,不断下降的视力,不再去追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!只因,对文学的热爱,还有一群不离不弃的文友,不觉泪眼朦胧。
想着自己曾经那么笃定和执着,被风雨洗礼过,踌躇满志。现在,我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,我加快了步伐,仿佛踏上了新的征程。
人生总是要经历风雨,让自己成长。蓦然回首,山还是那座山,水还是那片水,可我已不是原来的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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