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酒家】唐门暗器(小说)
(一)无尽之路
唐韦兴踉踉跄跄地走着,仿佛双腿挂着千钧重量,天空阴沉沉的,一如他无神的双眼。他想要摆脱自己的家族,想要追求属于个人的平静的生活,然而,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求。
就如同,无论他走到何处,阴霾都会遮盖他的头顶。
可是,当他走到那个小姑娘的面前,却发现阳光灿烂,难道,她竟然有魔法吗?
她的嘴角掀起浅笑,乌云般的头发从肩膀滑落,旋即又浮现出一丝愁容。她为何而喜,又为何而愁呢?
唐韦兴不由得走到她身后,瞥了一眼她的手机,她竟然在做一道围棋死活题。唐韦兴心念一动,手指在手机屏上轻触了几下。
“恭喜您顺利通关!”
少女吃惊地抬起头,微微的愠怒夹杂着惊讶,旋即又变成了欣喜。
“唐韦兴?你是大国手唐韦兴吗?”
“唐韦兴?国手?”他苦笑了一下,不置可否。
“是啊。新闻里还说,番棋对外战绩百分之百胜率的唐韦兴,因为在世冠争夺赛中,输给了小申,心里没法接受,就突然搞失踪,就连棋院都找不到你。竟然是真的,你怎么会躲到我们申城来了呢?”她说着,还特意调出了网络新闻给唐韦兴看。
“我……”唐韦兴喃喃自语,他不想告诉陌生人自己玩失踪的真正原因,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,略微会一点围棋而已,谈不上高手。这不,学围棋不能当饭吃,我目前正处于‘失业’状态呢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少女大方地伸出手:“你好,我是东海棋社的学员许诗妧。如果,你到我们棋院当老师的话,一定非常合适。”
“许诗妧?你的名字很奇怪啊。”
“不奇怪啊。我爸爸姓‘许’,我妈妈姓‘施’,我是生在元月的女孩,就叫‘许诗妧’啰。”许诗妧微笑道:“对了,你有兴趣来我们棋院当老师吗?我们社长叫任劫,他总是自称自己棋力申城第一,唐大国手去了,可以教训教训他。”她说着坏笑了起来。
唐韦兴就这样进入了东海棋社,大多数时间,他都坐在窗口,呆呆地看着西风雕琢树叶,将绿油油,雕刻成了黄澄澄、金灿灿。只是,叶子经不起精雕细琢,刚一成形,就坠落在尘埃。
就在他发愣的时候,一只嫩白如玉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,一回头就看见许诗妧那双熊猫眼。
“你怎么了?昨天没睡好?”
“别提了,昨天梦到一条长长的楼梯,没有尽头,我的好朋友芈玉婷缓缓地沿着漆黑的楼梯走了下去。我叫她,她不回答。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,突然回头,对着我诡异一笑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没有然后了,我惊醒了。这梦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,真正可怕的是,今天我去学校,发现芈玉婷没有来上课,她失踪了。我们找了她一整天,家里、学校里、网吧……都没有,她就这么人间蒸发了。”
“报警了吗?”
“报了,警察还调了她家门口的监控,拍到她半夜两点出门。打了一辆车……”
“黑车?”
“不是,出租车司机已经找到了,他说,将人送到了提篮桥博物馆门口的小路,人就下去了。”许诗妧说着,悠远的目光看向了马路对过的提篮桥:“不管她在哪里,我都要找到她。哪怕,哪怕我也要走入那无尽楼梯!”
“无尽楼梯?”唐韦兴似乎想起了什么,一股恶寒从背心处生了出来。
“嗯,你听说过SCI吗?那是一个怪诞的文学网站,记录了各种超自然现象、神秘生物等异常现象。它当然是虚构的,但是一些粉丝们却坚持认为,那里面的故事都是真实的。芈玉婷也是其中之一。SCI-087就是无尽楼梯,门口有一道带电的强化铁门,里面是完全黑暗的平台楼梯,每层都是斜38度的13级台阶,楼层间有大概直径三米的半圆平台。不管你用多好的照明设备,都只能照见其中1.5个台阶。”
许诗妧的眼睛里闪烁出恐惧的光芒:“据说,它能吞噬人。我听芈玉婷说过,她说她找到了无尽楼梯,原来,它的位置就在我国,就在本市。”许诗妧指向了那栋漆黑的建筑:“就在那幢楼里。她曾无数次说过,她感受到了那楼梯在召唤它,她要去找它。”
她提了提身边的背包:“我准备好了手电筒、急救包、水、食物,晚上,我要去那边看一看。我不知道无尽楼梯是什么,我只知道,它要是敢吞噬我的好朋友,我就敢砸了它。”一节不锈钢管不安分地将头探出了背包。
唐韦兴不知怎的也生出了豪情,重重地在许诗妧的肩膀上拍了一下:“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,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夜幕降临,好像有无形的筛子在空中撒下层层煤灰,四周起了浓雾,稠得让人无法呼吸。
两人隐藏在夜色中,等待最后一批客人离开博物馆。
“你打算怎么溜进去。”唐韦兴看了许诗妧一眼:“你不会告诉我,你还没想好吧。”
“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?”许诗妧嫣然一笑:“其实,我白天的时候就进去过了,在厕所里藏了一个播放器,待会儿,它就会播放人声,看门的就会去查看,我们就可以偷偷地翻过围墙……”
“哦!可是,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藏在厕所里呢?”
“你开玩笑吧。我这么一个大美女,难道要被厕所熏一下午吗?”
一切如同预期一般,看门的前去查看,他们溜了进去。
“我下午来的时候,也吓了一跳,这里的内部摆设,和我梦里一模一样,可是,我确认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。”许诗妧指着“游客止步”的牌子,拉着唐韦兴向一条漆黑的走廊走了过去。
“可是,对面怎么是一堵墙呢?在梦里,这里有一扇门的。”
唐韦兴伸手触摸墙面,却看见粉墙闪烁金属的光芒,大门洞开。
“地狱主,欢迎回来!”一个冰冷的机械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地狱主?我吗?”
他来不及多想,却看见许诗妧的眼睛瞪得老大:“这,就是我梦里看到的楼梯,她,就是从这里下去的。”
唐韦兴深吸一口气说:“走,哪怕真是地狱,我们也要闯一闯。”
铁门在身后关闭,悄无声息。
强力手电只能照到一节半楼梯,许诗妧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唐韦兴的手,两人数着楼梯向下走。
下到第13级的时候,两人来到了一个平台,楼梯转向,向斜后方延伸。
许诗妧感觉心怦怦跳,不由得捂住心口,却突然想起两人不能松开手,又赶紧抓住了唐韦兴的手。
两人无声地向下走,走过四五个平台,楼梯却依然向下延伸。许诗妧有些害怕:“你说,我们还要不要下去?”
没人回答,她不由得用手电向唐韦兴照去:“喂,你怎么不说话。”
手电筒照到的却是一个敦实粗壮的身子,一张陌生的脸。
许诗妧惊呼一声,用不锈钢管砸那人的脑袋,却被对方劈手夺过棍子,断成两半。
他一把抓住许诗妧:“你去哪里?不想死的话,就乖乖地跟我走。”
那人的耳机里传来似有似无的声音。
“范蕴,怎么了?抓住收容者了吗?”
“没有,但是逮到一条小鱼。”范蕴伸手按向黑暗处,墙面上凭空出现一扇门,他拽着许诗妧走了进去。
里面似乎是一个办公室,范蕴松开手,许诗妧刚想迈腿逃跑,却看见几条光栅从天而降,将她困在其中。
“它不会伤害你,但是,你也逃不掉。说吧,你怎么知道这里的,又是怎么进来的。”
“所以,你是SCI收容局的人?这里果然是无尽楼梯?”
“你从哪里听说这些的?”对方并不回答。
“我听我朋友说的,她说,无尽楼梯就在这里。我昨晚梦到她进入了这里,然后,她就失踪了。我求你了,放了她吧,她不是有心闯入的,她只是好奇……还是说,她,她已经被无尽楼梯吸收了?”
范蕴叹息了一口气:“又一个被SCI邪典洗脑的孩子。听好了,这里的确是一个神秘机构,但是,没有你说的无尽楼梯,也和SCI无关。我现在很忙,要去把一个闯入这里的危险分子抓住。你就待在这里,老老实实的,我回来就送你出去。”
他说着就开门走了出去,耳机里传来命令:“两个未知物体,位置在I4区域,立刻前去收容。”
“是!”范蕴迈开大步向前走去。
漆黑的走廊里,唐韦兴正在为找不到许诗妧犯愁,却听见远处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。
“是你吗?”他看见面前分明是一堵墙,但是冲过去的时候,墙却消失了,出现了一条走廊,脚步声就在走廊深处。
待到看清对方的面孔,唐韦兴后退了几步:“你是?芈小米”
“唐韦兴?”芈小米露出了欣喜的神色:“我是来救你的。现在,不仅仅唐门的人要找你,还有很多其他的组织也想得到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?你自己还不清楚吗?你是怎么离家出走的?因为只有你才能使用唐门暗器,据说,它的杀伤力巨大,自然是各方势力都想要得到的资源。”
这时就看见范蕴粗壮的身子从远处飞奔而来。
“来不及多说了,快跟我走。”芈小米拉着唐韦兴就跑,看见墙面就直接撞过去,有好几次都被撞得反弹回来,但是大多数时候,他们都能穿墙而过。
穿过一面墙之后,他们却看见范蕴堵在了前面。
“来到了地狱,你还想走得了?”范蕴如同铁塔般耸立。
“我求你们了,放过他吧,他只想当一个普通人,不想当唐门的继承者。”
“哼,什么时候,杀人如麻的顶尖杀手芈小米也会替人求情?这次你接到的人物不是杀了唐韦兴吗?”范蕴并不退让,而是迎了上去。
芈小米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铁棍。他劈头盖脸向范蕴头顶砸去,似乎并无招法,但是,却让人避无可避。
范蕴能只手扭断许诗妧的不锈钢管,却不敢硬碰这特殊铁合金棍子。
铁棍砸在墙面上,冒出一连串火星。
范蕴看似笨重,其实很灵巧,几个钻闪之间,来到了芈小米的身后,抓住了唐韦兴的肩膀:“你要相信我……是你妈让我帮你的。”
话音未落,芈小米的棍子已经到了,范蕴连忙躲避,棍子冲着唐韦兴的心口刺来。
芈小米明明看见了,却并没有收手。与此同时,范蕴的身子又冲了回来,棍子砸在他肩膀上。
嘎嘣几声,似乎是骨骼碎裂的声音。
“S7。”范蕴的耳机里传来命令,他抓住了唐韦兴的手,这次唐韦兴没有拒绝。范蕴向上纵跳,抓住了漆黑虚空中的一根钢梁。
吱呀一声,这是开门的声音。
一道光亮如同闪电亮起又消失不见。
唐韦兴被丢进了门里,范蕴的身子却重重落下。芈小米嘴角浮起微笑,手起棍落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刺目的灯光让芈小米不得不闭眼,一个少女拽着范蕴就跑。范蕴的手按在墙面上,打开了一扇门,他们飞奔进去。
芈小米疯狂砸着门。
“这里撑不了很久。”
许诗妧却跳到桌子上,掀开了头顶的通风口。
“原来,你刚刚是从头顶的通风管逃走的?是我疏忽,光栅正好位于通风口下。”范蕴好不容易将肥胖的身子塞入其中。“你为什么要救我。”
“因为我刚刚看到你救了……唐韦兴。”许诗妧说。
范蕴并没有爬太远,而是将一管药物丢进了房间里,并封闭了通风口。
很快,他们听到了两声哐当声,一声是门被撞开的声音,一声是芈小米倒地的声音。
等烟雾散开,范蕴跳回到屋子,将芈小米锁在光栅里,这回他特意挑选距离通风口更远的地方。
“所谓的无尽楼梯,是因为墙面上涂抹了能吸收光的物质,因此看上去黑黑的。能随意穿过的墙,是因为那里本来就是通道,只是用投影的方式投射了一堵墙,是故意制造的幻术。我说得对吗?”
“聪明。你真的只是素人吗?”
“昨天闯入的那个姑娘,是我的好朋友,你能放了她吗?”
“你不问我们是什么人吗?”
“不问,我怕知道太多,被你们灭口。”许诗妧认真地说:“但是,我的好朋友,我是一定要救的。”
“哈哈哈!我到底该说你太聪明,还是太天真?”范蕴突然认真地说:“你的好朋友,没你想的那么单纯。还记得你说过的梦吗?那段记忆,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灌输给你的呢?”
“你是说?”
“他们想要进入这里,但是,无法进入,而你新认识的唐韦兴,就是钥匙,所以,他们利用你……”
“唐韦兴?”许诗妧想起唐韦兴用手掌开启入口的事情:“所以,芈玉婷其实并不在这里?”
“此前自然并不在这里,但是,你们打开了地狱之门后,她就会跟进来。”
“可是,我注意了,身后没有人啊。”
“一个顶尖特工,想要躲避两只菜鸟的注意,还是很轻松的。”范蕴说:“她已经来了。”
他对着黑漆漆的破门洞说:“出来吧。”
一个劲装女子从门外闪出,正是芈玉婷。
“玉婷,你没事吧。”许诗妧的眼中露出欣喜,她想上前拥抱,但是舔了舔嘴唇,并没有上前。
“天真、单纯,天生就是被催眠的好材料。”芈玉婷微笑着说:“当我看到你朋友圈的照片时,就知道,那就是唐韦兴。他的指纹能打开地狱,于是,我只能利用你。”
她指着光栅你的芈小米说:“放了他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,四人僵持不动。
再说唐韦兴,他被范蕴扔进了一个房间,门快速关闭了。幽暗处,一个声音响起,把他吓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