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金文·春晖】那年的喝酒趣事(散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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朋友说:“你呀!懂酒。这瓶30年的口子酒,就送你了。”
爱酒的人都知道,白酒可是年头越久越好。30年,岂能小觑!欣然收下了。
朋友说我懂酒,那是高抬了。原因是,年轻时喝酒的胆子有点大,敢于跟任何一个“来犯者”一争高下,酒局上赢得了一个不错的名声。
我这“愿伤身体,不愿伤感情”的表现,使得肠胃出了故障,导致后来的二十多年都不喝酒了。不喝酒,不等于不喜欢酒,更无法忘却那些年喝酒的趣事。
某年的春三月,风和日丽,草长莺飞。我们机关的工作,正是调查研究,督察指导的开局之时。我和同事小洪组成工作组,去了X区及其管辖下的几个乡镇。
我们很年轻,不过30来岁,工作经验不足,热情却非常高。好在,区办公室的T主任曾是我父亲的同事,又是交往不错的朋友。我的到来,可以说是依靠叔叔办事,不仅事情好办,想要去什么地方,想要获得什么样的资料,都会不折不扣地满足。生活,更是关怀得无微不至。我们下榻在旅馆里,隔壁就是一家饭店,早上还没起床,饭店就将早餐送来了。中午、晚上,到了那个乡,那个企业,酒局自然而然地成为工作的一部分。
在C乡,那是我的故乡。我在正式参加工作前,还在C乡打过两年的工。只不过,那时是人民公社。现在回来了,似乎有些衣锦还乡的味道。我的故事,故乡人仿佛都有所耳闻。
那日中午的酒局,就设在小街上的一家饭馆里。T主任是主宾,乡里的书记、乡长,还有相关部门的一些人,济济一堂,坐了满满的一大桌。桌子上摆着好几瓶酒,正是朋友送给我的这种方形瓶子装的口子酒。
这里的风俗,喝酒讲究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就是说,一桌人共同喝了三杯酒以后,才可以进行单独活动。
三巡一过,一位坐在我对面的帅哥,看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,是乡里我们这个系统的工作人员。他站起身来,双手端着满满的一杯酒,笑嘻嘻地说道:“先敬县里来的领导,我先喝了,您随意。”话音一落,一杯酒像流水似的进了喉咙。
我是县里的领导部门来的,却不是领导。基层的人都是这样称呼的,是尊重领导机构,还是……我这非领导的领导,只能一笑了之。当然,一种莫名的荣耀感油然而生,让心理上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。
他要我随意,我能随意吗?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!我站起身,笑呵呵地应了一声:“你客气了。”一口干了这杯酒,还将杯底露向对方,表示我是不会随意的。
故事开了先河,后面的人也就顺势而来了。而且,还得以此类推,谁都不能拒绝。说话间,一桌人包括T主任、书记、乡长等,都向我们这两位“领导”敬了酒。
俗话说,有来无往,非礼也!人家敬了我们,我们也必须回敬在座的每一位,也一定得是满满地一杯,才不会失了礼节。
喝了一桌人敬的酒,差不多就是10杯下肚了。这10杯有多少酒呢?应该在3两左右。能喝下3两酒的人,都算是可以喝“几杯”的人了。
我很年轻,又是“领导”,怎么能……
我站起身来,双手端起酒杯,面对着T主任,说:“T主任,您老辛苦,我敬您,您随意!”干干脆脆地喝了。T主任向我欠了一下身子,也嗞流一声地喝干了一杯酒,丝毫没有把我当晚辈看。
书记、乡长,年纪都比我大些。不过,在我父亲面前却也是晚辈。即便我们的交往只在工作层面上,我依旧很敬重他们。跟他们喝酒,自然是诚意满满的。
“书记!”我叫道:“敬你一杯。”
书记坐在我的右侧,也站了起来,一只手按在我的肩膀上,那意思是让我坐下。我顺势坐下了,眼睛看着书记。只见书记并没有坐下,也没有端酒杯,要站着说话,我也就不能再坐着,随即又站了起来,与书记面对面,四目相对着。书记说:“知道吗?你父亲可是我的老领导。没有他,就没有我的今天。你家我都去过好几回呢,你不知道吧!”书记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。
我父亲曾是区委书记,从他的手上出来过好几位乡镇书记、乡镇长。他说的事儿,我知道一些。
书记向身后的服务员一招手,说:“拿酒杯来。”
瞬间,酒杯来了,书记将四个酒杯放成一排,加上我俩原来的酒杯,总共是六个酒杯。第一个给我敬酒的帅哥,连忙拿着一瓶酒过来给所有的酒杯都酙满了酒。
书记说:“我俩不能只喝一杯,得喝三杯。一杯为工作而喝,一杯为友谊而喝,一杯为我的老领导而喝。你说,要不要喝?”
我无语了。能不喝吗?
一桌上的人都说:“要喝!一定要喝!”
我和书记,一口一杯,一口气连喝了三杯酒。
书记坐下了,一边伸筷子夹菜,一边转过脸去跟T主任说话。我没有休息,端起酒杯开始敬乡长,还有其他人的酒了。
这时,一桌也开始互动了起来。
我的一圈酒敬完了,才坐下来吃上一口菜。我感觉酒已经过量了,不过脑子里还很清楚,不能再喝了。
就在这时,C乡的Z主任端着酒杯,“打的”过来了。所谓“打的”,就是离开他原来的座位,来到我的身边。他说:“你可是我的直接领导,我俩也要喝三杯。我不像书记那样,每一杯酒都有个说法。我觉得,我们需要用三杯酒来增加印象,也是得喝的吧!”
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,一桌人都附和道:“太应该了!”
书记也说:“这里是你的故乡,你可不能不重视呀!”眼睛看着我,仿佛我就是主宰世界的上帝。一种希望,一种期待,全在这三杯酒里了。
我转过脸去看一眼T主任,T主任微微一笑,说:“是得喝,不能让Z主任失望呀!”
我还能说什么呢?再一次地,一口气连喝了三杯。
忽然,我感觉头晕了起来。即便还没有影响走路,却明显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,完全没有了喝酒前的拘谨了。此时此刻,我最想做的事情,就是不再喝酒,找个地方睡上一觉。
我也知道,这个想法不合时宜。酒局才刚走上正轨,正值“春风浩荡,万马战犹酣”之际,怎么可以……
又有人端着酒杯过来了。是谁呢?好像不熟。书记倒是介绍了,我却没有记住。他也要喝三杯,也是将酒杯摆成一排,我喝了,喝了几杯呢?忘了。直至后来,又有谁来敬酒,我是喝了,还是没喝,完全没有了记忆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,眼睛一睁,我躺在旅馆的床上。头昏昏沉沉的,像是被一只大大的磨盘压着,抬不起来,还不敢转动。眼睛一睁,眼前便是漆黑一片,像是在夜里似的。但是,窗外的人声,眼角的余光……心里头很明白,这是白天,不是夜晚。
我的身体依旧躺着,不知道躺了多久,也不知道是否睡着了。迷迷糊糊之间,却想起了要回家。因为,要接儿子放学呢!
一翻身,我爬起来了。即便站不住,走不了路,也还是叫道:“我要回家!我要回家了!”
T主任无法。再说,我们出来都几天了,也该回去。问题是天色渐晚,乡村班车早已没有了。好在T主任管辖下的企业多,找一辆汽车不是什么大问题。T主任还安排了两个人,负责将我们安全送到家。
好多天以后,我问小洪:“那天,我到底喝了多少酒?”
小洪笑了,说:“人敬你,你敬人,本不算什么的。不知道为什么,你非要跟书记炸罍子。两个罍子一炸,就那样了。”
“啊!”我叫道:“我还跟书记炸罍子?”
小洪只是笑,却不说话。
我又问小洪:“我们是怎么回家的?”
小洪叫道:“真的不知道了?”
我说:“真的!”
小洪一下子笑得弯了腰,好半天才说道:“我说了,你可别生气呀!”
“我生什么气呀!”我说。
小洪说:“你家住的那个地方,我只知道个大概方向。搞笑吧,你自己倒找不到自己的家了。一会儿说在这儿,一会儿又说在那儿。我们找了几条街,你都说不是。”
“啊!”我又叫道:“还有这事?”
小洪又说:“我跟他们说,暂时不找了,让你清醒一会儿。待你清醒了,是会找到家的。”
“等了多长时间?”我问。
“差不多一个小时吧,好在不冷。”小洪说:“后来,你下了车,跌跌撞撞地自己往家里走。我一直跟着,听到你太太说话了,我才确定是真的到家了。”
小洪说着,脸上依旧掩饰不住地笑着。我呢?羞愧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朋友送的那瓶口子酒,我一直收藏着,没舍得喝。这段日子,我好多次将其拿了出来,把玩着,品味着。瓶子上贴着的标签有些陈旧,依旧很完整。酒水的颜色感觉不再是纯白的,似乎带了些淡淡的黄色。当然,清纯依旧,能够感觉出来的香味也依旧,仿佛这几十年的故事,从未淡化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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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2025年1月26日写于合肥巢湖北岸
(原创首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