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晓荷·烟火】老房里的木箱(散文)
距过年还有几天时间,闲来无事的我独自窝在窗边那张旧摇椅上,随手翻看着一本已经有些年头了的旧相册。相册早已泛黄,封皮也已被磨得没了往日的光泽,边角都卷了起来,里头的照片就像是被岁月吻过,透着股陈旧的气息。翻着翻着,一张照片冷不丁地滑落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我的脚边。
我弯下腰捡起定睛一瞧,是升洲村的那座老房子。一瞬间,记忆的闸门“轰”地一下被拉开,小时候的事儿像潮水般像我涌来。我已好几年没去升洲村了。记得那个时候,天总是很蓝,日子总过得太慢。我和小伙伴在田埂上你追我赶,脚丫子踩进了泥里,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;夏天的小溪边,溪水清清凉凉,我们挽起裤脚,撅着屁股摸鱼,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;冬天打雪仗,一个个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,砸在身上,冷得直哆嗦,可笑声却此起彼伏,似乎都要把寂静的村子吵醒了。想着想着,心里倒像是被猫抓了似的,坐立不安,当下就决定回老家,去看看那座老房子,虽然那座老房子早已易主。
汽车在前往老家的路上飞快的奔驰着,又乘坐轮渡跨越长江,总算是安全抵达了目的地。此时升洲村的老房子已经易主。站在老房子前,我愣住了。眼前的它,就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年人,已经全然没有了半分往日的热闹劲儿,正孤零零地立在那儿,满满都是岁月的沧桑。墙面的青石砖早已爬满了厚厚的苔藓,很显然它的新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。那层翠绿的苔藓正在不断地肆意蔓延着,还隐隐约约露出里头灰黑色的砖石结构,就如同老人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皱纹,默默诉说着过去的故事。屋顶的瓦片已经缺了很多,风一吹,便“嘎吱嘎吱”地响个不停,仿佛正在像我不断诉说着逝去的往事。院子里那棵古老的柿子树,曾经是我们的乐园,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看着倒叫我有些心酸。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。”曾经的欢声笑语还在耳边不停地回荡,可如今却只剩这空荡荡的房子,和我这个被回忆困住的人。想到这,我鼻子一酸,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。
我向邻居讨要了钥匙,熟门熟路地穿过青石板铺就的地面,努力躲避着地上的一片片暗绿的青苔。踏上那同样用青石块铸就的门槛,进了大门。由于长期无人居住,老屋里已经是一股子霉味,还夹杂着灰尘的气息。阳光从破旧窗户中的缝隙里挤了进来,照得灰尘在空气中横冲直撞,十分的呛人,仿佛每一粒都像是藏着一段被遗忘的时光。
在房间慢慢踱步,突然间,在一处的昏暗的角落里,我发现了那个旧木箱子。我想可能是摆放的地方十分地隐蔽,新的房主一直就没发现过它。它就静静地卷缩在那儿,周身散发着既熟悉又陈旧的味道,就像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,在等待着我赴一场久违的约定。
我快步地走过去,半蹲下身子,手才刚刚碰到箱子,“噗”的一声,只见灰尘猛地扬起,呛得我直咳嗽,就连眼泪都出来了,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。等灰尘稍微地散了一些,我才看清楚箱子上的那些划痕,歪七八扭、深深浅浅的,有的是我小时候调皮,拿着石头、小刀乱划留下的;有的是抬进抬出时磕磕碰碰弄到的。我轻轻抚摸着这些划痕,就像是在触摸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旧时光。我轻轻叹了口气,握住那锈迹斑斑的箱盖把手,此时上面的锁扣都已经完全锈死。我费了些力气,“嘎吱”一声,打开了箱子。“噗!”一股更浓烈的霉旧味儿扑面而来,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,对往事回忆如同汹涌的潮水,将我彻底淹没。
最上面是一张黑白色的老照片,照片里是爷爷和小时候的我,爷爷正坐在后院摇椅上看着这那本已经有些年头的《水浒传》,我则在旁边的泥地里蹲着,太阳把泥土晒得暖乎乎的。我双手沾满泥巴,正吭哧吭哧地堆砌着一个歪七扭八的“城堡”。旁边的狗尾巴草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,好像也被我和爷爷的快意给感染了,在微风中轻轻晃动,像是在给我和爷爷鼓掌。那时候的我,脸上写满了认真,虽然满脸都是脏兮兮的泥污,可嘴角却咧得大大的,露出还没长齐的门牙,笑得那叫一个灿烂。看着这这张照片,我的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。“儿童散学归来早,忙趁东风放纸鸢”,我不经扪心自问,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,真的就一去不复返了吗?
再往下翻,一件旧的红色毛衣露了出来。看到它的那一刻,我的心猛地一颤,眼泪再次决堤。这是奶奶亲手为我织的,胸口还织了一个小白兔,那时候的每个冬天,我都会穿着它跑来跑去,这份爱真的暖到了心底。毛衣的颜色都已经黯淡,还有好几处补丁,那是奶奶戴着老花镜,一针一线缝补的痕迹。我轻轻抚摸着那些熟悉的针脚,仿佛又看到了奶奶坐在藤椅上织着毛衣的景象,嘴里还不断念叨着:“我的乖孙儿,可别冻着了。”那时奶奶就端坐在温暖的阳光下,手指在毛线间灵活地穿梭着,老花镜后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与慈爱。每一针每一线,都饱含着奶奶对我的爱,那些补丁,也是她对我的细心呵护。虽然奶奶已经离开我很久了,但这件毛衣却承载着她无尽的爱与牵挂,它或许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,每一寸毛线里都藏着奶奶温暖的气息。“谁言寸草心,报得三春晖”,如今的这份爱我却再也无法报答。
在箱子的最底层我发现了一个用碎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。我既好奇又激动,手指都有点颤抖,小心翼翼地解开布结,里面是一个有点奇怪的手工缝制的布娃娃,这个布娃娃的主角倒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。布娃娃的模样有些粗糙,甚至还有些丑陋,身上的衣服颜色也已经完全看不出了,一只胳膊的缝线还开了口,露出了里面发黄的棉花。我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,但我可以肯定,这绝对是奶奶亲手做的。它承载着奶奶对儿女质朴而深沉的爱,不掺杂任何杂质。我把布娃娃重新用碎花布包好,轻轻放回箱子。
“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”,由于要赶最后一班轮渡,我也只能依依不舍地返程了。我没有带走那个木箱子,因为汽车的后备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,实在腾不出一丝空间容纳那个木箱子了,无奈之下,我只好把它藏到了一个更为昏暗隐蔽的角落。我只是将它藏在了一个更加昏暗的角落。但愿房子的新主人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被岁月尘封的木箱子吧。当我依依不舍的最后望向这个木箱子时,心中虽有遗憾,但更多的却是感恩。感恩它曾陪伴我走过的那些岁月,感恩那些与家人共度的美好时光。带着这份回忆,我会鼎力前行,让那些温暖和爱,在未来的日子里延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