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读高一。高中学习紧张，无论是早晨，还是晚上，都得上课。学校离家远，足有十里路，搁在往日走路得一个多小时。女孩子一枚，正值青春期，更令人不放心，便天天车接车送。时间长了，自然生出无数的苦恼。
　　 晚上，天彻底黑透，太阳早已下山多时，月亮爬过树梢，几乎升至半空。女儿才放学，21：30。这个时间够晚，一般人都已睡觉，读幼儿园的儿子沉入梦乡，钻在被窝里，脸颊粉红，微微的鼾声随着呼吸起伏。很多时候，两姐弟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，却根本没有相见时。儿子醒来，女儿已上学；女儿放学，儿子早闭上眼睛，两人完美错过。
　　 我看看墙上的挂钟，到了21：20，有些坐卧不安，想着要出发。我是个急性子的人，特别守时，从来都是等人，几乎不让人等我。跑了多次，富有经验，早计算好时间，不堵车时，从家到校七分钟左右车程。县内的交通让人一言难尽，虽然四通八达，路况良好，四车道，但堵车的时候也有。常有不文明的司机，没事爱飙车，一飙车就出问题，“吻”在一起，打交警电话，等交警到来。车辆就横在那儿，像失去动力的僵尸般，不知道可以拍照后挪到路边，尽管后面的车辆喇叭打得震天响，个个司机心急火燎，依然不理不睬，站着一旁抽烟。堵车成了必然的事，差不多日日上演。为了防止此类事发生，我一般提早出门，提前五分钟，预备各种意外。
　　 女儿所在学校，是县内重点高中，每个读书的孩子向往的殿堂。学生近四千人，八成以上走读，八成里又有五成接送，堵成了必然。虽然放学时段，交警部门人性化，放宽管制，允许暂时停放，但阻碍交通的事，我不好干，毕竟是人民教师，抬头张嘴都要素质，车位找了又找，根本没有一个，只能寻个不碍事的地方停下来，熄火灭灯，坐在车里干等。
　　 尽管如此，我还是被摄像头拍个正着。星期天，学校中午12点放学，我11点55分出发，时间应该相差无已，我把车辆一如往常般停稳。钟声一响，穿着校服的学生蜂拥而出，直到12：08分，女儿出来，打开车门，坐上我车。一条短信已发送过来：“你的小型汽车未按规定停放已被记录，将依法予以处罚。并请立即驶离，未驶离的，将依法拖车，谢谢配合！”大家都知道，这条消息意味着罚款100元。我有些心痛，100元不是小数目，咱是小老百姓，工资少，开支大，样样钱都得省着抠着，可不愿意一张一百地给交警交钱。
　　 虽然后来听说半年内，如果没有同类乱停放记录，可免于处罚。我还是心戚戚，如同“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”，不敢再停放较长时间。
　　 这不，延误一会，掐着表，到21：29分出门。这下应该刚刚好，就算女儿等一会，也没关系，不就是一两分钟的事。总不能次次等她，她就等不了我一次。曾经某次，我因事耽搁，女儿站在风中，翘首以盼十几分钟，才看到我的车。上车后，难免不高兴，整张脸板起来，像寒冬的霜，说话都没了温情。我真不敢惹高中的孩子，要是叛逆起来，拿学习开玩笑，可让人头痛。现在，短时间，应该问题不大。
　　 到门口时，学生已陆续出来，车辆已陆续驶离。公路宽阔许多，跟平日大相径庭。我等啊等，等了十几分钟，没有见到女儿的踪影。一次次看向敞开的学校大门口，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，只有保安拿着警棍趟来趟去，头上的大蓝帽晃着我的眼。
　　 我怕重蹈覆辙，把车子挪来挪去，移动好几个地方，还是没有等来。拿起手机，找到号码，想着要不要拨通女儿的电话手表，如果她正在上课怎么办？会不会打扰到他们，自己身为老师，偶尔拖堂实属正常，算不上严重的教学事故，一旦安静的教室内电话铃声响起，吵闹得学生无法听课，必然生气，甚至大发雷霆。还是等吧，等到9：45分，才见女儿奔跑着出来，背后的大书包一颤一颤的。我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问：“怎么啦？老师拖堂？”“没有，明天考试，我整理一下东西。”女儿平静地回答。
　　 听了女儿的解释，我发动车子，赶紧回家。整理东西是好习惯，不值得大惊小怪；虽然等了十几分钟，但谁叫我是父亲呢？这一辈子，等了太多个十几分钟，还有无数个十几分钟，也不差这一个。
　　 每天早晨，6：25到校，夏天还好，天已亮，鸟儿已啼唱，街上锻炼的人三五成群，已很热闹。到了冬天，这个时间有点煎熬，看看外面的天，一片漆黑，像刷过一般，路灯固执地亮着，除了高中上学的孩子，根本见不到任何人影，小区内一片安静，没有任何声息。小鸟无踪，连鸡都没啼。
　　 看看手机上的天气APP，一轮大太阳，散发着金光。没错，是个好天，但早晚温差大，冷啊，零下2度，玻璃上开满霜花，有水的地方结冰，踩上去滑滑的，稍微不注意可能摔一跤。我根本起不来，闹钟虽然响起，潜意识告诉自己要起床，不要耽误女儿上学，可身体的真实反应是巴在床上，巴在舒服的被窝里，眼睛闭着再眯一会，数“一、二、三”起床，但“一、二、三”之后又有“一、二、三”。好不容易爬起来，整个人还没有清醒，晕乎乎的，走路踉踉跄跄，随时都会摔跤似的。扶着墙，才算撑着走出房门。
　　 洗完脸刷完牙，打开门，风一吹，全身颤抖，如同打摆子，情不自禁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，帽子戴起来，全身裹起来，还是冷得吹出一口气，立刻在空气中形成白雾。这么冷的天，送娃真有些苦恼。特别是我这种嗜睡怕冷的人，每天不睡够八小时，就无精打采，干活提不起劲；一到冬天，就恨不得冬眠，好好睡一觉，醒来就是春暖花开。
　　 某个早晨，我听着闹钟，如常爬起来。女儿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，依然关着灯，没有起床的意识。我有些纳闷：这娃平常很懂事，自己设好闹钟，今天怎么啦？都快迟到了。难不成生病了，这得注意！我赶紧按下门把手，推开她房门，悄悄地说：“起床啦，不然来不及。”家中，还有老人与小孩，莫吵到他们。
　　 女儿翻个身，嘟囔了一句：“今天考试，7：25到校。”噢，原来推迟了，这孩子，也不跟我们说。不过，也不怪她。以前读初中时，遇上变动，老师都会在群里发消息，提醒各位家长，女儿没有转达的必要。到了高中，老师忙碌，觉得孩子可以自主，提醒的意识淡了。昨夜的班级群静悄悄的，没有任何消息，我不知道相关情况。
　　 推迟一小时，再回去睡个囫囵觉，再经历一次起床的煎熬，我想想还是算了，坐在沙发上，烤上电火炉，一边看书，一边等她一下。书籍崭新，墨香扑鼻，字字认识，连起来不知道意思，没心思看，内心苦恼，等下跟女儿讲，下次时间若有变动，要跟我们讲一下，好让我们准备。
　　 下雨接送，更是个大麻烦。天空乌云密布，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玻璃上，“噼啪”作响，吵得人的耳朵格外厌烦。路面湿滑，像抹了油，常有三三两两的电瓶车摔倒在路边，骑车人呲牙咧痛，摸着疼痛的膝盖，叫苦不迭。如此，车速不能快，控制在50码以内。接女儿放学时，校门口的小汽车多得如蚂蚁，挤得水泄不通，堵得寸步难行，车辆不能熄火，挪一步再挪一步，十几分钟后才接上女儿，又耽误不少时间。现在国家繁荣昌盛，经济高度发达，百姓生活水平提高，家家有辆车，下雨原骑电瓶车的家长统统更换交通工具，自然就挤。
　　 只要有时间接送，都还是好事一桩。只不过，每一个人都难免遇到突发情况，容不易提前准备。某次，领导连夜开会，说一个多小时，我算算时间，19：30开始，接女儿来得急。可是，领导水平高超，高屋建瓴，一说起来滔滔不绝，条理清晰，从一到五，一一展开；办公室的同事个个发表意见，时间一拖再拖，直到21：20分，根据没有任何结束会议的迹象。我一次次看向手机，急得脸红脖子粗，可有用吗？只能打电话给岳父。幸好岳父伸出援助之手，救我于水火。再来一次，岳父同样没有时间，我只能跟同事简单交待一下，跑出去开车接女儿，再回来会议已经结束，却通过表决，给我留下一大摊子事，令我欲哭无泪。
　　 女儿才读高一，离高三毕业还有两年恰半，这苦恼的日子才刚开始，就像地里的菜，才冒出尖，日子还很漫长。我只能一边苦恼，一边继续接送之路。谁叫我们是父母？可怜天下父母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