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晓荷·奖】老师,你象熟透的蚕(散文)
晚上与妻儿散步,在回来的路上,偶然遇到小学的数学老师。
老师已经老了,很像一只熟透的蚕。那样的沉稳,那样的通透,那样的从容不迫。还是那样的和蔼可亲。
我上前恭敬地招呼:“刘老师!”
随后我还对儿子与爱人说:叫刘老师!并强调说:刘老师可是爸爸的老师,爸爸还是你这样大时的老师!儿子将眼睛一下张得极大,惊诧之余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:刘老师!
儿子的这一声老师,我也听出和深深的敬意。一日为师,终生为师。儿子因为我的态度而变得很谦恭。
虽然同在一个小城生活,我但与刘老师却难得一遇。刘老师已退休六年了,但依然是当初那样柔声细语,而且她的母性显得更柔软,敦厚。
刘老师一脸笑容,又无比感叹地说:当初教你们时,你们还是娃娃儿,现在你们的娃娃都有你们当初那么大了,时间真的好混呀……老师的感叹让我深味时间的无情,刘老师把自己如花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我那偏远家乡的教育。没有他们当初的执著与坚守,就不会有我能走出大山的今天,不会有我与家人现在的这份自得和悠然。因此我很多时候对我所有的老师总是满怀敬意。此时我在心里也在默默地对老师说:老师,谢谢你,谢谢你们!
我家乡——筠连高坪,全县最远最高的一个少数民族乡。三十多年前,那儿交通不发达,经济很滞后,文化近于荒芜。那时在高坪乡任教的教师,我能想像到他们的内心的苍凉,在那样封闭的蛮荒之地,他们远离家乡与亲人,是一种被发配充军般的苦闷。
那时的学校,是很简陋的石片瓦房,老师们的宿舍,是一走动就响动极强的木板简易楼房。那时上下课的信号,是值周老师在手中摇得钉铛钉铛的铜铃。那时的学校操场晴天尘土飞扬,雨天泥浆四溢。那时的乡场上,没有电视、电话和光彩迷人的连衣裙。
那时,刘老师还很年轻,圆圆的脸,长长的黑发束成马尾状拖在身后。她总爱穿一件当年流行的军绿色上衣。刘老师上课时,永远是那样的和声细语,有时就算心里有很大的火气,也不会声嘶力竭的诃责学生。刘老师是教数学的,她上课时总是不厌其烦。因为她脾气很温和,所以我们在心里总觉得她很亲,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母性的美。
那时高坪还没通客车,刘老师是县城的人,每一次回家,要到二十多里外的蒿坝或五十里外的落木柔去乘客车。去蒿坝虽近,但只能行山路,山路很崎岖,有个地方叫干岩子,远眺是滇北莽莽群山,下俯是深谷绝壁,走在山道上往往心惊肉跳。去落木柔虽然远,若运气好可以搭上手扶式拖拉机,若运气差,天气坏,五十里的漫漫长途,拖娃带崽,背包打伞,何其艰难。那时他们往往回家一次哭一次,返校一次哭一次。刘老师说:在高坪乡呆了八年。虽然说得轻描淡写,但其中的况味只有她们才知道。真的,他们为了山村的教育,吃过太多的苦。
那时的我,有着未开化地愚顽,成绩更是一团糟糕,很多时候不懂老师那种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的无奈。老师们离乡背井,在这样的穷乡僻壤,遇到我这样的孩子又多是愚顽不化,他们心中的苍凉可想而知。唯一能让老师开心的是我们这些学生很纯朴,对老师有礼貌,对老师心存敬畏。遇上老师,自然要恭敬地喊一声:老师!
我们的父母,都如同泥土中的土豆一样平凡,但都有着山里人的纯朴,且对老师这样有文化的人多心存敬畏。老师每次家访回来时,总是会得到萝卜白菜之类的。有时家长还会特意将果蔬之类的送到学校里来,果蔬不值钱,但情却是真诚的。也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孩子在学校打架了,受欺负了,来学校找老师耍横的,更没听说过有学生受到体罚了,家长要老师赔礼道歉的。
高坪,这个远离县城的地方,这个文化的荒芜地,在刘老师这样一个个老师的到来中,在一个个老师的默默奉献中,教出了我这样一批批农家孩子,将文化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撒播。让文化在这片土地上慢慢的生根、发芽、开花。让这片平寂的土地上有了更多的笑声,生出了更多的希望,并且让更多的孩子开始睁眼看世界,努力走出那又长又曲折的山路。
我小学的老师还有胡映湘、李容、李新玉、李新春……
此时刘老师芳华已不在,但更让人觉得她如一枚熟透的蚕,晶莹、透明、高贵、敦厚,令人敬畏……
老师,我永远的老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