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【晓荷·奖】姑妈家的花瓶(散文)
小时候,姑妈家于我而言就像一个充满神秘与欢乐的梦幻乐园。姑妈家的房子是那种老式的庭院建筑,青灰色的瓦,朱红色的大门,门环上的铜绿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悠长。走进院子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,每到秋天,满院的桂花香甜得让人沉醉。院子的角落摆放着一些盆栽,有娇艳欲滴的月季花,也有翠绿挺拔的君子兰。
姑妈是个和蔼可亲的人,她总是穿着淡雅的碎花连衣裙,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。姑父则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看起来文质彬彬,他常常坐在书房里阅读报纸或者摆弄他的集邮册。而我的小表妹,那是个扎着马尾辫,眼睛亮晶晶的活泼小姑娘,每当我去做客,她总是兴奋地拉着我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迫不及待地要和我分享她新得到的玩具或者在学校里的趣事。
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,湛蓝的天空上悠然地漂浮着几朵白云。我和小表妹在姑妈家的客厅里玩捉迷藏。客厅宽敞明亮,地上铺着光洁的大理石瓷砖,天花板上垂着一盏精美的水晶吊灯,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水墨画。墙角的古董架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瓷器和小摆件,其中有一个花瓶格外引人注目。
那花瓶大约有半米高,瓶身绘制着精美的花鸟图案,色彩鲜艳而细腻,仿佛能听到鸟儿在枝头欢唱,花朵在风中摇曳的声音。瓶颈细长优雅,在阳光的照耀下,花瓶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泽,宛如一位高贵的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。
我正躲在客厅的窗帘后面,大气都不敢出,眼睛却在偷偷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。小表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。突然,我听到她在不远处喊道:“我看到你啦,快出来吧!”我心里一慌,猛地从窗帘后面冲了出来,想要跑到另一边去躲避。就在我转身的瞬间,我的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放在古董架边缘的花瓶。
那一瞬间,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我惊恐地看着花瓶摇晃了几下,然后缓缓地朝着地面坠落。“哐当”一声,清脆而又刺耳的响声在客厅里回荡。花瓶瞬间破碎成无数片,那些精美的碎片在地上四散开来,像是一地破碎的梦。我呆呆地站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,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。
小表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,她瞪大了眼睛,嘴巴张成了“O”形,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。随后,她跑过来拉住我的手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:“怎么办?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瓶。”我望着地上的碎片,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恐惧。懊悔自己的莽撞,恐惧姑妈和姑父知道后的反应。
很快,姑妈和姑父听到响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姑妈看到地上破碎的花瓶,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愕和心疼。她快步走到碎片前,蹲下身子,想要捡起那些碎片,却又不知从何下手。姑父则皱着眉头,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不悦。
我低着头,不敢看他们的眼睛,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,怦怦直跳。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,手心里全是汗水。我小声地说:“姑妈,对不起,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。”姑妈抬起头看着我,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责备,但更多的是无奈。她叹了口气说:“这花瓶是我结婚时的嫁妆,很有纪念意义。”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声音哽咽着说:“姑妈,我知道错了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姑父在一旁说道:“怎么这么不小心呢?在客厅里玩就不能注意点吗?”我听了,心里更加难受了,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。小表妹在旁边着急地替我解释:“爸爸妈妈,是我们在玩捉迷藏,姐姐不是故意的。”姑妈站起身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说:“好了,别哭了,打碎了也没办法,以后玩的时候要小心点。”
虽然姑妈这样说,但我心里的愧疚并没有减轻。那天下午剩下的时间里,我都一直闷闷不乐。我主动提出要帮姑妈打扫卫生,试图弥补自己的过错。我拿着扫帚,小心翼翼地清扫着地上的碎片,每一片碎片都像是扎在我心上的针。
在之后的日子里,我常常会想起那个破碎的花瓶。每次去姑妈家,看到那个古董架上空出的位置,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懊悔。这件事也让我变得更加小心翼翼,做事之前都会先考虑后果。我知道,有些错误一旦犯下,即使得到了原谅,也会在心中留下深深的伤痕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经历了更多的人和事,也逐渐明白了责任和担当的重要性。那个在姑妈家打碎花瓶的午后,成为了我成长道路上一个深刻的教训,时刻提醒着我要珍惜身边的一切,做事要谨慎,不要因为一时的疏忽而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。
如今,我已长大成人,回想起在姑妈家的那段经历,依然感慨万千。那只破碎的花瓶,不再仅仅是一件物品的消逝,更像是我年少莽撞的一个象征,时刻警示着我在人生的旅途中要步步谨慎。
我在学业和工作中,每当面临重要抉择或处理关键事务时,都会下意识地想起那一地的碎片。那种因自己的过失而带来的懊悔与不安,驱使我反复检查、深思熟虑,生怕重蹈覆辙。这种心态,让我在成长过程中避免了许多可能出现的更大失误,也让我学会了如何在错误发生后,以更诚恳的态度去面对,用积极的行动去弥补。
而姑妈,她当年的宽容与理解,也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内心的角落。她没有严厉的呵斥,没有让我在愧疚中被恐惧笼罩,而是用她的善解人意让我明白,原谅与接纳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。这使我在与他人相处时,更懂得包容与体谅,明白每个人都会犯错,重要的是能从错误中汲取教训,获得成长。
那座古老庭院里的桂花树依旧每年盛开,散发着醉人的芬芳,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流转与不息。姑妈家的一切还是那么亲切熟悉,只是那只花瓶的空缺,成为了我心中永恒的印记。它见证了我的破碎与成长,让我从一个懵懂无知、莽撞行事的孩子,变成了一个有责任感、懂得珍惜与谨慎的成年人。我深知,成长的道路上布满了这样那样的“花瓶”,而每一次的破碎,只要能正确对待,都将成为走向成熟的坚实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