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齐鲁·激情】外溢效应(小说) ——一枚窜天猴而已
去国十年,结识的都是忙于生计的同胞,身边德国人多,相互也有交集,但大多只是点头之交。
九月二十五日,中国发射了一枚导弹,听到这个消息,很快就忘了。何疯子嘟囔道:“又一枚窜天猴!”语气颇不以为然。
夕阳如画,忙碌一天,三位德国人史无前例地邀请我们喝咖啡,虽有意外,却也不好推却。
两杯拿铁,三杯卡布奇诺。
刚刚坐下,汉斯就有些不对劲。他目光灼灼瞅着我和何疯子,对我俩的冷静似乎不可理解。起起坐坐,终于按捺不住,搓搓拳头,打破了尴尬的沉默。
“你们中国发射了一枚导弹!前天。前天,你们国家发射了一枚导弹!”
这是在提醒我们啊。
“哦。”我想起来了,是有这么回事。
“哦?”何疯子不相信就为这件事德国人会请我们喝咖啡。
我有些疑惑:发射导弹,这在中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,都麻木了。汉斯一个德国人,不知他激动个什么劲儿。
何疯子大咧咧地说:“咳,有啥奇怪的,成天放。我们把那东西叫窜天猴,小时候玩过。长大了才知道,国家也玩,常玩。真不知道它有啥作用?”
“有啥用?”汉斯是急性子:“你知不知道,它飞行了一万两千公里!”
何疯子对距离没有概念,茫然问道:“远吗?”
“不远吗?”
“那又如何?”
“你还是不是个中国人?”汉斯怒了,腾身而起:“全世界都在议论这件事,你却麻木不仁、不为所动,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中国人!”
“也许,何是日本人?”玩世不恭的赛蒙抿着嘴乐。
“狗才是日本人呢!”何疯子声音大,咖啡店里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我们。
“都坐下、都坐下。”我压低声音急忙把话岔开:“导弹都有射程极限,总得测试吧?”
“射程极限?”赛蒙又开始说怪话:“我损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也没能在中国的字典里查到极限这个词。至于测试,在你们宣布的落点周围围满了监测船和数百名记者,没有人害怕你们射偏。你觉得他们都是傻瓜?”
何疯子听不明白:“你在说什么?”
汉斯真的很生气:“那不是试射,更不是测试什么飞行极限!是精准送达!”
“导弹的射程总得是由近到远吧?不测试怎么知道它的飞行极限呢?”
“不不不,不是极限。”军事世家出身的冯·德累斯顿一边摇头一边摆动着两根手指,做足了将军派头。说话前先皱眉头:“谁会让自己导弹的落点是在飞行极限处呢?况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?那不有些尴尬吗?所以,这不是在测试导弹的飞行极限。事实上它的能力被你们中国的军事专家人为限制了。限制的很巧妙!给了世界更大的想象空间。”
“奇哉怪哉、楸树上结了个蒜苔!我们为什么要限制它?”何疯子不解:“让它飞呗,能飞多远算多远;落到哪儿是哪儿。”
“好大的胆子!”赛蒙讥笑道。
“人有多大胆、地有多大——这和胆子有啥关系?”
“因为,嗯,因为它,它不能再往前飞了。”
“为什么?没劲啦?想歇会儿?”
“地域限制了它。它已经精准落在了预定的夏威夷东南某处。再飞,就、就------”
我们所有人作恍然大悟状。至少大家对世界地图还是有些印象的。
“它不仅仅只是一颗导弹——”冯希望能以一个专家的姿态侃侃而谈,但何疯子没给他机会。“难道带有核弹?”
“别打岔!”汉斯责备道:“听冯说。”
“因为它不同凡响,嗯,也许它的发射是一个转折、是一个信号、是一个宣言。”
“小题大做!”何疯子讥讽道:“都上升到政治层面了。”
“是全球战略层面。我问大家一个问题:谁是世界第一军事强国?”
我依据有限的军事知识做出判断:“自然是美国了。十一艘航母、三百七十多个军事基地和三千七百多枚核弹,还有一群龇牙咧嘴、怀揣利刃的小弟,谁能比?”
“你错了,秦。”冯忧心忡忡地说:“中国的战略是不战而屈人之兵,军事实力含而不露。美国张牙舞爪,唯恐别人不知道他的家底儿。它意在称霸全球,企图十个指头按住十一个跳蚤,结果,蹦了这个——”他竖起了左手大拇指;“跑了那个——”他又竖起了右手大拇指;“外强中干而已。”
“哈哈哈哈------”我们都笑了,不是认为美国可笑,而是觉得冯的比喻有趣。
赛蒙说:“还是美国强大,就综合实力而言,中国只能是第二。”
“你说的是美国的军事力量,或者叫综合军事实力,它是第一。但中国是综合国力第一!请注意综合军力与综合国力两者之间的差别。更有甚者,两国在发展速度上的差距也越来越大。”
“不确定的结论。你问的是‘谁是世界第一军事强国。’”赛蒙说。
“也许是中国?他们有歼20、运20,还有三艘航母和东风导弹。”腼腆的西塞罗不很确定地说。“好像是叫什么‘东风快递’?”
“拉倒吧!”何疯子笑道:“快递是给人送货上门的。”
“没人敢要!”赛蒙苦笑。冯和西塞罗只是咧咧嘴,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我提醒道:“冯是在问谁是世界第一军事强国,表态吧。”
“我同意秦的看法,就综合实力而言,至少现在美国确信无疑是世界第一。”西塞罗首先表态,何疯子也支持我的看法。赛蒙看看我们再看看冯,耍了个滑头:“我弃权。”“
冯摇头,一直摇头。“格局太小,这不是重点。”
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脑袋问号。
冯以责备的目光扫过我们:“你们真的不明白?”
不明白。这句话写在我们每个人脸上。
“刚才说过了:美国的家底儿一目了然,处处显摆,像个暴发户。中国呢?它敢把我们认为最先进的武器向世界公开展出甚至外销,你认为中国不留后手?”冯看看我、再看看何疯子,长叹一声:“几千年的文明熏陶,你们中国人性格含蓄、谦虚,总是把自己的成就打折扣示人。当别人赞扬你们的时候,你们总爱说:哪里,哪里,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而已;不足一提、不足一提。其实作为西方人,我们也不傻,我们能看到能听到的关于中国的武器装备只是冰山一角。不不不,别反驳我,秦,请注意:这是世界共识!”
我吃了一惊,咽下了自己的话。
赛蒙忽然乐了:“我听到个小道消息,说美国虽然事先收到了中国发射导弹的通知,但还是有一些鹰派将军强烈主张把中国的导弹击落。一为提振士气、增强小弟日渐消失的信心;二为震慑中国:你的导弹休想靠近我。一番争论之后,意见很快达成一致:击落,中段或是末段!这时候有个将军悠悠问道:使用那种导弹?”全体将军忽然沉默了。后来白宫发言人喜笑颜开地说:中国事先通知我们了,无害飞行,这是为了世界和平。
哈哈哈,我们都笑了。这次是既笑赛蒙的幽默,更笑美国的无奈。
汉斯笑出了眼泪,说:“那是三十马赫的速度!三十倍音速!”
“根本追不上。”沮丧的美国将军们又一次统一了认识。
没有谁愿意自取其辱。
“真厉害。”我们由衷赞道。
“这不是关键。”冯又卖起了关子。
“说、说,快说,还有什么?”何疯子和汉斯最为兴奋也有些焦急
“这次发射的是东风-31AG,”
对此没有概念,何疯子说:“型号不重要,就是个窜天猴!无非是大些儿、粗些儿,跑的快了点儿、飞得远了点儿。——说呀,接着说呀!”
“谁也拦不住它!”一字一顿!冯的语气斩钉截铁。一句话让我们浮想联翩。
我们沉默许久,尽管喜忧有别。
不料冯还有话:“末端变轨,更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击落它!”
何疯子责备道:“说话大喘气!不过,我喜欢。”
不料话音刚落,冯严肃地说:“对于这款导弹,美国人估计它的最大飞行距离是八千公里。”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误判!军事上的误判有多严重你们难道不知道?”
“啊?天哪,居然差了百分之五十!”我有些兴奋:“天下无敌?”
“它没这个资格。”冯的神情很落寞,但语气很果断。“很遗憾,它并不是速度最快、飞行距离最远、变轨最为诡异的导弹。”他远望天空,不容置疑地说:“有比它更厉害的,不止一款。”
”还、还有更快的?“”西塞罗战战兢兢地问。
人人惊悚!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:“谁家的导弹?”
“中国的。”冯苦笑,极为确定地点头,重申道:“还是中国的。”
我和何疯子坐不住了,兴奋地聊起了这些年祖国军事力量的飞速发展。赛蒙和西塞罗静静听着,有些神不守舍。冯却一言不发。
忽然,冯抬起头看着我和何疯子,这是个信号:他有话说。
“什么导弹都不重要,真正可怕的是人民的态度。对于发射导弹,中国人已经习以为常、或者说无感了。”
我们都没能理解这句话,面面相觑。
冯沉默了许久,端起咖啡杯又放下,放下后又旋转,看上去满腹心事。
我和何疯子聊起来没完,坐在对面的三位德国人却集体沉默。一个个低头沉思、心事重重。他们的动作耐人寻味:每个人的双手都紧紧护着咖啡杯。
毕竟是人家请客,何疯子想安慰他们,不以为然地说:“杞人忧天!不就是一枚窜天猴吗,都放了三千年了。看你们这样子,霜打的茄子,至于吗?”
“我们国家有美国的军事基地。”------
喝了几杯咖啡已经记不清了,但分手时三位德国人凝重的脸色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脑海里。
夜色朦胧,微风吹拂,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亲切。
脚下轻飘飘的。我觉得方才喝的不是咖啡而是酒。
“疯子,通知办公室,放三天假,迎接国庆!”
“第四天才是国庆节呢。”
“那就放五天!”
“太阳从西边出来了。”
我邀请何疯子到我家去,他说正有此意。我们睡不着,也坐不住,浑身发热,总想做点什么。何疯子打开环绕立体声音响,把音量放到了最大。我俩跳起了抽筋舞,音乐声冲撞着墙壁,“我的祖国”那优美雄壮的旋律瞬间冲破门窗、传遍了整条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