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晓荷】谁在说谎(小说) ——都市悬疑
(1)遇见胡某
林佚从19号病房离开后,转身进入隔壁病房。隔壁是间大病房,靠墙的几张病床上,毫无形状地躺着几个年龄不一的病人。有年轻的,有年老的,他们看上去都是小伤、轻伤。有的手腕上插着针头,眯着眼睛在输液,有的侧躺着身子在睡觉,有的坐在床上在和旁边的亲人说话……但最里面靠窗的一个病人引起了林佚的注意。他全身赤裸,下身私处只搭了一条毛巾,全身多处贴着纱布和打着绷带。旁边一个30来岁的少妇,正拿着毛巾在擦拭着他的身体。
林佚是个律师,喜欢去医院承接一些工伤案件来办理,伤情越严重越好;严重的伤情可以鉴定出更高的工伤级别,更高的工伤级别可以获得更高额的经济赔偿,伤者获得高额的经济赔偿,也会使林佚获得更多的服务费。林佚进门瞧见窗边的伤者后,立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伤者床边,向年轻的少妇轻声说:“他伤到哪了,很严重吧?”“他全身多处骨折,手、足、腿、脊椎、胸、臀,到处都是骨折,”少妇看了一眼林佚说,“你是干嘛的?”“我是一名律师,专注工伤和交通事故案件理赔的,专为伤者解决问题的。”林佚掏出名片递给少妇说。少妇把名片放在床头柜上,准备翻动丈夫的身体,没想到才动下他的身体,她丈夫就叫到:“啊哟……啊哟……疼死我了……”看着奄奄一息的丈夫,少妇眼睛湿润地对林佚说:“我老公伤成这样了,我都不知道我们以后该怎么生活。”“怎么会这样,他怎么摔的?”“我从酒店的一楼摔到负一楼,差点摔死了。”受伤男子侧躺着身子奄奄一息的说。林佚心里一惊:“你是怎么摔成这样子的?”“我在酒店被人追捕,从22楼跑到一楼,然后在一楼踏空坠落至负一楼。”“什么人追你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什么人追你都不知道?”“我在开元酒店22楼看别人赌钱,然后就有人用凶恶的眼睛瞪着我,我一紧张,就从22楼往下跑。”“你认识他不?”“不认识。”“你和他有矛盾不?”“没有。”“那你为什么要跑?”“我也不知道,反正当时我就是很害怕,所以就吓得跑了。”“你这不符合逻辑啊,他凶你你就要跑嘛?他为什么会凶你呢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不知道?你怎么会不知道?”他老婆把他放平身子后他平躺着身子说:“他们在房间炸金花,我站在他旁边,他可能怀疑我偷了他的钱,所以才凶我的。”“那你偷了他的钱没有?”“没有。”“既然你没偷他的钱,那你跑什么?”“他老婆也在他旁边,他俩除了凶我,还搜我身,我害怕极了,就吓得跑了。”“你这不符合逻辑啊,你一个大男人,没做亏心事,怕他们什么呢?”“我也不知道。”“你真没偷他的钱?”“真没有。”“你要和我说实话,不然我帮不了你。”“我知道,但我真没偷。”从男子的语气中,林佚听不出破绽,但从他的表情中又看不出他的坚决。所以林佚断定男子一定对他撒谎了,他肯定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,不然人家怎会凶他,怎会搜他身呢,林佚想。
林佚正打算放弃这个案子离去时,受伤男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说:“律师,你帮帮我吧,是酒店的防护措施没做好,才导致我摔伤的。”他的话避重就轻,依然不肯说出问题的实质。林佚叹口气说:“兄弟,你要和我说实话,你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,不然我怎么帮你。”“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“你这不符合逻辑呀。”“我那天整个人就像懵了一样,反正见着他就害怕。”“你这话没道理的。”林佚转头对少妇说:“难道他中邪了?”少妇擦完他的身子,把毛巾放床头柜上说:“不知道,反正他受伤后就有点神经兮兮的。”林佚摇摇头,把男子的手从他手上移开,说:“你先拿着我的名片吧,有事后面再联系。”男子拿起床头柜上的名片看了看,突然又抓住他的手,悲伤地说:“林律师,你一定要帮帮我,求你了。”“好吧。”林佚说。男子这才松开了他的手。林佚松了口气,赶紧转身离开了病房。
林佚在其它病房巡视一圈后,再次来到胡某的病房,此时胡某妻子已离去,只剩胡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。胡某见林佚又来到他身边,便再次激动地对他说:“林律师,你一定要帮帮我,求你了。”说完眼里噙满了泪水。林佚心里一颤,忙说:“你这种情况叫我怎么帮你嘛?”“你可去酒店实地调查,他们酒店确实是没做好防护才导致我坠落摔伤的。”胡某说话间突然感到胸疼,难受得闭紧了眼睛。“唉,你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呢,你是在A市哪家酒店摔的?”林佚说。“在A市开元酒店摔的。”胡某闭着眼睛,嘴唇颤微微地说。“好的,你保重,我这就去开元酒店调查调查。”说完林佚心情沉重地走出了病房。
(2)签协议
林佚出了医院后最终还是没去开元酒店,而是直接坐车回B县了。回B县的路上他想,这个胡某眼神游离,是个不诚实的家伙。这样的人,根本没必要帮他。林佚望着车窗外连绵不绝的田野,好一阵才回过头来,他刚回头,发现有陌生人加他好友,定睛一看,是胡某,他加上胡某,胡某便急不可待地说:“林律师,你一定要帮帮我。”“好的。”林佚敷衍道。
三天后,当林佚开车来到A市人民医院,上11楼20号病房想再次了解胡某一些问题时,却发现胡某已经不在了。问护士,护士说胡某因肺栓塞而死了。林佚有些震惊,心想,他不是全身骨折嘛,怎么又因肺栓塞而死呢?才30几岁的人,而且三天前还好好的一个人,突然地就死了。对他再没有好感,也会有点遗憾吧。
就在林佚愣在病房里为胡某的离去感到惋惜时,打开手机,他突然发现胡某妻子主动加他微信。通过申请后,胡某妻子说:“我是胡彬老婆。”“知道。”林佚说。“林律师,您能帮帮我嘛?”“帮你什么?”“我老公死得不明不白的,帮我讨公道,向酒店索要赔偿。”“你老公既不在酒店住宿,又不在酒店打牌,这个赔偿怕是不好要哦。”林佚说。“您现在在哪里?”胡妻说。“我在A市人民医院。”“要不你在那等我一下,我马上过来。”“好吧。”一小时后,林佚在医院门口看见胡妻在医院门口停下电动车,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时,林佚赶紧从医院出来向她招了招手:“喂,这里。”
随后,他们在医院门口旁的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。坐下后胡妻说:“林律师,你觉得我老公的死得不到赔偿?”“也不是说得不到一分钱赔偿,只是得不到相应的死亡赔偿。”“能得到多少?”“现在不好下结论,要去现场调查他怎么坠楼才知道。”“林律师,你们办案怎么收费的?”“看案件的复杂程度和性质,有的按件收费,有的按提成。但前期都要先收点办案费。”“林律师,我现在没钱给您,您先帮帮我好嘛?”“没钱怎么弄,我也要生活的。”“您就帮帮我吧,您帮我拿到赔偿后我可以多给你点钱。”“像你这么复杂的案子,别的律师根本不会接手。”林佚望着前方人来人往的大街说。“我知道,您就帮帮我吧,林律师。”胡妻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说。“你的案子这么复杂,还又没办案费,唉……”林佚摇摇头。胡妻把头发往耳根撸了撸说:“我老公住院花了好几万,都是我借来的,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出一分钱了,林律师,你行行好,帮我一把吧,后面拿到赔偿款了,我多给你点都行。”见林佚沉默不语,胡妻又说:“林律师,您就帮帮我吧,我现在实在拿不出一分钱,我现在连生活都困难了。我现在还有三个孩子要抚养,一个读初三、一个读初一、一个读小学五年级。你知道嘛,我老公在外面做了半年的工地,到现在没拿到一分钱工钱,而我每月的一千多元工资只够一家人生活费。我现在连孩子9月份的报名费也没有,就连买米的钱也快没了,我都快崩溃了……”说着说着她突然抽泣起来,之后又痛哭起来……引得医院门口来往的行人都向他们这边驻足观望,都还以为是林佚把她给弄哭了。看她哭得那么伤心,林佚忙说:“你别哭了,别哭了,我帮你,我帮你。”之后,林佚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和她签了。
(3)调查酒店
如果胡某不死,林佚是不愿承接这个案子的,因为凭胡某的陈述来分析,案子并无多大胜算。林佚想,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事,就算不为钱,也要帮她一把。签完协议后,林佚驾车驶离了医院,林佚把车驶进一条林荫小道后,想起胡妻此时的悲惨处境,想起她刚才泪流满面的样子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想,再难再苦,我也要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子,帮她搏一搏,看能不能获得一些的赔偿。随后,林佚把车拐上一条主道后,向A市开元酒店方向驶去。
林佚通过百度地图找到了开元酒店,他把车停在酒店对面的人行道上后,就下车站在马路旁打量起酒店来。林佚仰头望去,发现这座30多层楼高的酒店,全身上下通透的蓝色玻璃,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,显得金碧辉煌高端大气。这座星级酒店,在这座小城里,绝对是屈指一数的酒店。在旁边一众低矮平庸的建筑物面前,它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。拥有这座酒店的人,在这小城里也绝不是个等闲之辈,林佚想。
看着进进出出热闹非凡的酒店大门,林佚想,看样子酒店还不知道胡某死了。为了不打草惊蛇,林佚来到了酒店后面寻找酒店进口。酒店后面是一栋用铁皮围起了的未完工的烂尾楼,一条4米多宽的小路,静悄悄地横亘在酒店和烂尾楼之间。林佚刚来到酒店后面的马路上,就发现黑暗幽深的酒店车库口,正张口对着他。
林佚顺势而下,进入了酒店黑暗的地下停车场。进入地下停车场,林佚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。空旷且安静的停车场,暗淡又模糊的灯光,三三两两的小车若隐若现地停在幽深的车库里,在忽明忽暗的灯光照耀下,像一具具僵尸躺在那里。林佚提了提精神,往车库深处走去。胡某说他是从酒店22楼跑到一楼,再从一楼坠落到负一楼的,说坠落的地方是一个正在装修的地方,说坠下去的地方是有许多杂物的地方。可林佚在车库转了几圈,也没发现车库有杂物的地方,更没发现能从楼上坠下来的地方。为探究竟,林佚乘电梯上到了一楼。刚踏出电梯口,电梯口就有一群衣着讲究的住客涌进电梯要往上走。林佚走出电梯后看到了距离10多米远的酒店前台,看到了旁边进进出出的酒店大门。林佚在电梯旁边发现楼梯后,立即推门进入楼梯,楼梯门自动关上后楼梯间瞬间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。林佚打开手机电筒顺着漆黑的楼梯慢慢往下走,经过六段楼梯后他来到了地下室。之后,他又沿楼梯往上走,但他始终没有找到能让胡某坠落的地方,也没找到能从一楼坠到负一楼的地方,于是在电梯口他逮住一个,正在搞卫生的阿姨问:“你好,你知道酒店一楼哪个地方在搞装修嘛?”“不知道。”阿姨一边娴熟地清理着垃圾一边说。林佚顿了顿说:“那你知道上月22号晚,一个男子从一楼坠到负一楼的事情嘛?”“不知道。”她看都没看林佚说。“这么大一件事怎会不知道呢?难道她是要刻意隐瞒我?”林佚想。
于是林佚又来到酒店前台,向坐在前台的两个服务员问到:“你们知道上月22号晚有个男子从一楼坠落到负一楼,是从一楼哪个位置坠落下去的嘛?”“不知道。”两女孩异口同声说。这就奇怪了,他们怎么全都不知道呢?她们在害怕什么呢?林佚正思忖着,突然看到酒店大门右边的一个奢华的水磨石茶几旁,有几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女正坐在那里谈笑风生地品茶。林佚不再遮掩,夹着公文包大踏步地走上前去,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其中一人说:“我是B县XX律师事务所律师,你们谁是酒店老板?”“我。”一个中年男子接过名片恭恭敬敬地说。“是这样的,受当事人胡某家属委托,我特来你们酒店调查案情。”“调查什么案情?”旁边一个女子说。“上个月22号晚12点,有个男子从你们酒店一楼坠落至地下室,你们知道此事吧?”“不知道。”中年男子说。“不知道?身为酒店老板,这么大一件事情你会不知道?”林佚严肃地说:“这个在你们酒店坠落的男子,因伤势过重治疗无效死亡了知道不?你们不要一句不知道就轻松了事。”林佚刚说完,酒店老板就对其他人说:“各位,我今天还有事,就不陪大家了。”说完他就和其他几个喝茶的男女一转眼就不见了。留下林佚站在茶几旁一片茫然。
无奈,林佚只好又钻进楼梯,在漆黑中重新回到地下室,然后开始在地下室地毯式地寻找其它楼梯口,林佚坚定地认为,既然胡某说是从一楼坠到一个到正在装修的地方,那么一楼就一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,只是自己没找到而已。想到此林佚开始在地下室仔细搜寻起来……终于,在一个十分隐秘而又漆黑的地方,林佚发现了一个楼梯口,于是,林佚打开手机电筒进入楼梯口向上摸索而去。楼梯间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林佚进入逼仄又静谧的楼梯间,感觉像是进入了恐怖游戏里的密室逃脱,让人心生颤栗。林佚在楼梯间借助手机微弱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向上行走着,生怕一脚踏空就会坠入万丈深渊。楼梯间的空气有一股刺鼻的霉味,应该是很少有人经过此楼梯导致的。这样想着林佚就举起手机四处查看,突然,他在墙壁上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骷髅涂鸦,蓦地,他心里紧张了起来。林佚小心翼翼地经过六段台阶后,来到了一个有灯光的休息平台。休息平台左边是一道门,休息平台向上,是通往楼上的楼梯。林佚推开左边两扇沉重的防火门,进入到了一个空旷而又静谧的大房间。房间四周有好多个出口,但都被加固的铁皮封住了。林佚来到铁皮旁,眼睛贴着铁皮缝隙向外望去,但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。房间呈一个大大的“口”型,“口”型房间里有一个半人高的出口,像极了密室逃脱的恐怖场景。“口”型房间里摆着几个工作台和几个铁架,在一盏呲呲作响忽明忽暗的日光灯照耀下,显得甚是阴森恐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