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齐鲁】说“钱”(杂文) ——钱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发明
近读明代朱载堉散曲“黄莺儿·骂钱”:“孔圣人、怒气冲,骂钱財、狗畜生。朝廷王法被你弄,纲常伦理被你坏,杀人仗你不偿命。有理事、你反复,无理词讼赢上风。俱是你,钱财当年,令吾门弟子受你压服,忠良贤才没你不用,财帛神当道,任你们胡行,公道事、你灭净。思想起:把钱财刀剁、斧劈、油煎、笼蒸!”
读罢惊出一身冷汗。
作为朱元璋九世孙、七疏让国、坚持不当皇帝的人来说缺钱吗?怎会对钱财如此憎恶?细读三遍,方才看出此文关窍。
他骂的不是钱。不得不佩服这老先生指桑骂槐的功夫。
钱是纯洁的,钱是公正的,钱是无辜的,作为交易介质、衡量价值的标准,它只被人利用——也只能被人利用——而从不利用人。或许可以说:钱是人类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发明,是对社会居功至伟的贡献者。钱的出现,不可能是某一个人的成就,应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。自从有钱出现后,世人就再也离不开它了。人们重视金钱,看重的不是金钱本身,而是它所代表的经济价值。毫不夸张地说:社会正常运行,它承载着最为关键的一环。甚至可以说:它是无可替代的。但人们并不关心它,甚至都很少有人认真观看它的画面、欣赏它的艺术价值。
提到钱,人人说恨,其实爱钱是真。这无疑是因为它的重要性。那么,金钱到底有多重要呢?仅从国家层面就可以看出:货币的发行权始终牢牢掌握在国家手里。你还敢轻视或是鄙视它吗?
举几个例子。
1864年4月的一个晚上,美国总统林肯遇刺。他死于与国际金融势力争夺国家货币发行权。
美国第二十届总统加菲尔德说了一句话,被刺杀了。这句话是:谁控制着货币供应谁就是所有工业和商业的绝对主人。
美国第三十五任总统肯尼迪因为签署了“以美国政府的白银储备为基础,以白银券来结束银行家们操纵的美元体系”而遭刺杀。他的继任者约翰逊上台,立即废除了白银券。
当然,货币发行是国家层面的事,作为基层百姓,至少要知道:手中持有的货币不仅对个人、即使是对于国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是事关生死的。
就社会层面来看,金钱紧系民生。生活难以为继或投资失败自杀者时有发生,甚至有人因为丢了钱无法就医选择轻生也偶有耳闻。
有谁想过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金钱会怎样吗?
并非耸人听闻:那是人类社会的毁灭,甚至是世界末日。钱是社会进步的发动机、是人类世界挺立不衰的脊梁。如果认可这一观点,那么,无论多高的评价都不为过。
少年时家贫,玩具全靠自制。有人对我说: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金钱,就看你能否找到。我试过:钱很贪玩,常常和我捉迷藏,我俩都是高手:善藏。
青年时,视野开阔了,花销自然也大了。有人对我说:君子爱财取之有道。我接受这种盘踞于道德高地的说法,很想顺“道”而行,问他:几条道?大约认为我在偷换概念、在诡辩,也懒得给我解释什么是“此道非彼道”,他沉着脸,不耐烦地说:不知道。
后来,再后来在如何获取金钱上我就不再请教别人了。
就这样,量入而出、半穷不穷、摇摇晃晃地进了大学。当时读马克思的资本论,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名言: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淋淋的。读罢悚然一惊,呆若木鸡,大脑飞速旋转。后来想通了。再后来才悟到:当良心与道德人为失陷后这确是快速致富的手段。小本经营、缓慢积累,或是勤恳劳作、童叟无欺,想见血也难。
但我还是挣不脱良心的束缚。
走上社会后自己挣钱了,却常常对着手里的票子发呆。一遍遍问它:你到底是什么,须的我将生命切段付出方能与你相遇?失眠、烦躁,折磨的久了,胡思乱想也就多了,脑子里冒出一句:“问世间钱为何物,直叫人以命相许。”后来发现这是通则,概莫能逃,想到别人和我在同一条船上,心情也就平复许多。
而立之年成熟了些儿,见了些世间百态。开始观察别人、观察别人面对金钱时的表现——有时候也以此取乐。有人见钱眼开,我知道:那是他没见过钱。舞文弄墨后,也曾遇见一个作家,铜臭侵蚀了灵魂,却人前道貌岸然、孜孜不倦埋头做学问。害得我每次见到他都牙疼——想起来都牙疼。随着年岁增加,交际圈子渐渐大了,身边不乏花样百出的炫富者,深究之后才知道:他们不是真正的富人,小康而已。或许应该说:至少不是一个有修养的准富人。有人看穿了这种人,鄙视他们。我觉得大可不必,谁不爱面子呢?他们只是表现的急切了些儿,方式方法过于直白而已——不幸陷入到修养洼地——其实他们反而更值得同情。还有一种人,对钱表现的无所谓,轻描淡写或不屑一顾,我猜这是装的。
从金钱的角度来看,现象与本质常常相悖。那些穿名牌、浑身挂满装饰品的人是不爱钱的,这也是我的观察所得。他们或她们唯一在意的是虚荣心掩盖下的外在形象,金钱在他们手里只是面子的牺牲品罢了。
所以,这些人成了别人茶余饭后调侃的话题。钱,并没有起到他们渴望达到的预期的效果。
在韩国济州岛旅游时,遇到两个笑容甜美的女大学生,她们劝我皈依基督教,说入教后上帝可以拯救我的灵魂。当时正是红日当头、手里捏着上万韩元,站在路边享受无聊。时间充裕,聊几句也无妨。我看看手里的钱问她们:钱和上帝,哪个重要?她们回答的斩钉截铁:当然是上帝重要!我再问她们:没有钱还有上帝吗?她们说:有。我又问她们:没有钱还有宗教吗?她们犹豫了,看得出,是理智和知识影响了判断,短时间的沉默,还是不自信地说:有,应该有。我最后问道:没有钱会有你们吗?她们扭头走了,表情鄙视,极其瞧不起我。
“金钱与上帝,谁才是上帝?”很遗憾,我没有机会问出这句话了。
别误会,我对宗教没有偏见,也不是个崇拜金钱的人。只是当时很凑巧,正在思考金钱的伟大意义,迷恋它对社会的巨大影响。这便煞了风景。
人生在世,离了钱活不了,但我更知道:假如必须在上帝和金钱之间作出抉择,我一定选择你选的那个。不亲近上帝,也许活的更自由一些——至少心灵少了一道约束、大脑也多出一块自由放飞的绿洲。没了钱呢?
人到中年,对于金钱的理解更现实、更深刻但也更俗气了。
面对金钱,多数人显得比我高尚,嘿嘿,至少表面比我高尚。需要说明得是:我重视钱,但无论多寡,都已足够,它都无法左右我的生活。近三十年,始终都以同一种态度活着:既不奢侈、更不寒酸。
无论是认识金钱还是读懂人生,经验都是靠积累的。人的一生就是这样,跌打损伤几十年,推宫过血、御气疗伤,走了无数弯路、闹了许多笑话,这才发现:发财的路是自己蹚出来的。
诚然,金钱可以满足人们的物质需求,让你过上舒适而任性的生活。甚至有时候或是某种机缘巧合时也能培养高尚的心灵。但,但凡活在社会中的人都清楚:钱常有副作用:当用它来检验友谊甚至亲情时。更为甚者,稍有不慎,它也能把你送入万丈深渊。例子不胜枚举,当贪官现形,人们常说:钱闹的。所以人们诋毁它,这也是原因之一。
金钱无辜躺枪。欲哭无泪啊,也投诉无门。
清代徐石麟就说过:“为什么父子平地起风波?为什么兄弟顷刻成冰火?为什么朋友陡然起干戈?”“只吵的六亲无可靠,九族不相和。”包括时下索取彩礼的婚姻,动辄对簿公堂,颜面扫地、隐私荡然无存。可为佐证。
但这一切说到底都与金钱无关,它不是始作俑者。
思考的多了,难免突发奇想:如果金钱有思想会怎样?我想它一定也有自己的烦恼;尤其是面对女人。女人视金钱为闺蜜,大多数家庭都是女人攥着它。攥得很紧,铢锱必较,钱很难受。只要细想就会明白:有了女人,金钱才弥足珍贵,有了女人,金钱才能幻化出灿烂人生。但钱偶尔也对女人生气,那是当她们眼睛一亮、脑子一热时。
加入省收藏家协会后,对钱又多了一层认识,也可以说这种认识是收藏界的共识:钱有多种样式,突破面值、弥足珍贵的并不出自人民银行。
活久见。面对金钱,人类的态度可谓千姿百态。
几乎每个人都骂过以权谋私。仔细想想:其实以钱谋私才是社会的普遍现象。从升斗小民到庙堂高官,概莫能免。所以我建议:以后开骂前先想想自己。
有人在我面前骂钞票是“糟纸”,摆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嘴脸。也许他不食人间烟火、也许他是极为高尚的人。但在我看来,装腔作势罢了。
钱就是钱,在我们的认知里应该给它以相应的地位、相应的尊重。
我有一个朋友,爱数钱——他是真爱数钱!爱听新钞发出的嚓嚓声。我讥笑他是财迷、钱奴,已经电子支付了,还迷恋现钞。他反问我:汽车都可以自动驾驶了,你为什么喜欢开手动挡车?是啊,为什么呢?说不过他,我就劝他别拼命挣钱了,无非是在巨额存款的后边加个零。如果再想加个零,那得付出百倍的努力;何苦呢?他正色道:那几个你所谓的零,是我的自信、是我的自尊、是我能安稳睡觉的保障。没有它们,我是什么?我能有自信吗?还有自尊吗?我得起早贪黑想着怎样活下去!
我无言以对。
我不再瞧不起爱钱人,更不会鄙视拼命挣钱的人。不再说他们要钱不要命、不再骂他们贪得无厌、更不会心存恶意奉上一句幸灾乐祸的名句:“及到多时眼闭了”。因为,那是他们的生活,如同我追求自由潇洒的活法一样。只要合法。
沉浮几十年,结识的人中不乏富豪,我不羡慕更不会嫉妒他们,因为:他们的烦恼是我不愿更是我无法承受的。有趣的是,也见过一些言必谈巴黎,期货、上市不离口,但说到钱就皱眉头的假富豪。处的久了也知道些底细:大多是寻找投资人的商界失败者,或是面临深渊的投资商。也有伪君子。
我有一个打工的朋友,为人愤世嫉俗,他坚持认为:是金钱祸害了世界,举的例子从美联储主席到街边卖烤肠的小贩,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是金钱的奴隶,也都希望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腰包。他举了一个在我看来并不恰当的例子:把一百张钞票撒在大街上,你可能找回九十九张。但你一张张丢在行人稀少的小巷,一张也找不回来。我说:这不是钱的错,是社会问题,是道德问题、是人性。
他说我什么都不懂。这是钱的魅力!
他曾作诗一首,当面朗诵:恼恨工资低,慨叹物价高。若能一夜富,二者皆可抛。诗成,他去买彩票了。
毋庸讳言,金钱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、是人类一切社会活动的润滑剂,与金钱相比,那高高在上的道德只不过是金钱世界框架内文明的包装而已。在这个世界,霸道唯有金钱;没人敢与它作对。那是自寻死路。即使轻视它也没你的好果子吃。
应该说,活在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对待金钱的态度是正确的:正视它;但不过分追求它。在国家经济相对稳定的前提下,生活能过得去、稍有结余就能安心度日。
靠辛勤劳作获得相应收入的人值得尊敬,金钱在这些人手里是用来过日子的、也才能真正体现它的价值:一分就是一分、一元就是一元。
以前,曾多次萌发与人探讨有关金钱对于社会深层次的作用与影响。结果呢,没人理我。当然,出于礼貌敷衍几句还是有的。钉子碰多了,只能付诸文字。
那么,金钱的命运又如何呢?
有人断言:作为实物的“钱”很快就要退出历史舞台,电子支付终将终结实体钱币流通的命运。也许吧,能够终结的只是流通于社会基层的现钞,国与国之间的交易以及黄金储备的寿命恐怕要延续到世界大同。——难道它不是钱?难道不是钱在流通?就民生层面而言,电子支付也只是金钱由实变虚的华丽变身,它仍然存在,存在于穷乡僻壤、存在于无法采用电子支付的地方、存在于一个漫长的过渡时期、存在于日渐完善的社会信用之中。
这就是金钱的威力:它已经牢牢扎根在人类的头脑中、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血液里。